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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 “清明时节雨纷纷，路上行人欲断魂。”。今年，家乡的清明却无雨。刚在医院加完班的我，伴着暮色，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。一路****，一路花香，我却无心留连，惆怅随暮色在心头渐渐升起。奶奶离开我整整六年了，今年我又没能去给老人家上坟。奶奶，您生我的气了吗？您又原谅我了吧？您……这是六年来始终纠结在我心头的清明情结。

      不断有过往行人谈论祭扫，我的心情越发沉重。小时候听奶奶说，天上一颗星，地上一精灵。说的是每一颗星星都对应着人世间的一个灵魂。我抬起头仰望天空，在漫天的繁星中寻找，急急地寻找，奶奶，您在哪里？亮的那颗是您吗？是的，那一定是您。不然，那星辉怎么这般温暖？那容颜怎么这般亲切？可是，若是您，为何这般幸福？难道您真的一点都不怪我？奶奶，我可是整整六年都没能到您的坟前看您了啊！今年我又对您许了一个空愿。莫非您看到了我们的忙碌？莫非您的老姐妹们又在您面前夸我、夸我们这些护士了？

      其实我知道，奶奶没有怪我。从六年前奶奶的走，我就知道奶奶没有怪我，因为老人家是那么很安详，就像平时睡着了一样。然而，六年来每每想奶奶的离去我都肝肠寸断！奶奶平素身体非常好，从没有过头疼脑热，八十多岁依然精神矍铄，耳聪目明，几乎没上过医院，用奶奶的话说，从没沾过我这个护士孙女的光。奶奶的健康，是我不能经常去看望她老人家的一丝慰藉。我常常在心里对奶奶说：等忙完这段时间一定去看您，一定在您身边呆上三天！在奶奶身边呆上三天，这是参加工作后奶奶对我的要求，也是奶奶晚年奢侈的愿望。然而，我终于因为忙而没能满足奶奶。奶奶生命的后时刻我也没能在奶奶身边。奶奶是因为骨折而卧病在床的，防止发生褥疮是老年骨折的护理要点，这需要大量细致的护理。年迈的父母怕影响我工作，坚持把奶奶留在自己身边照料。不专业的护理，使奶奶患上了褥疮……奶奶，二十多年来，您的孙女不知为多少患者翻身拍背，吸痰导尿，不知把多少患者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，让他们恢复了健康。可是，在您骨折卧床的几个月里，我却没能在您身边尽一天孝，没能为您梳一次头洗一次脚喂一勺饭打一次针，这可是我记忆中您的一次生病啊！这让我如何原谅自己？！更让我痛断肝肠的是身为护士，却让褥疮夺走了您的生命……

      奶奶离开我六年了。六年来我无时不在想念奶奶。奶奶送我上学时给我煮的鸡蛋，迎我回家给我泡的竹叶茶，是我记忆中世间任何东西都不能企及的美味；夏天的夜晚，奶奶摇着芭蕉扇送我入梦乡；冬天的早晨，奶奶用烘得热烘烘的棉袄哄我出被窝的画面，是定格在我心灵深处美的风景。在奶奶爱的光辉沐浴下，我这个被奶奶唤作“兰儿”的小女孩，成长为一名护士，成为奶奶的骄傲。也是从我成为护士的那天起，我和奶奶在一起的时间，短的只能以小时计算。

      不是我不想家，不是我不想奶奶。二十年来，无数次梦回故里，泪湿衣衫。每一个节假日，看着人们兴高采烈地奔回家乡与亲人团聚，我的心总是痒痒的。然而，我们的职责是守护生命，奉行的是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门诊，二十四小时时时服务。多少个黎明，我们与朝霞做伴；多少个夜晚，我们与星星相依。哪怕父母说我们不孝顺，丈夫说我们不贤惠，孩子说我们不尽责，朋友说我们不懂生活不够意思……我们的心依然不能放下患者。多想做父母的乖乖女，时常围在父母膝下，帮父母刷锅洗碗，捶背揉肩；多想躲在温暖的家中，相夫教子，小鸟依人；多想与三五知己游历山川，畅享人生……然而，天使的职责、使命、道义让我们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患者。

      我们的工作琐碎而又辛苦。打针、发药、铺床、输液、翻身、拍背、吸痰、导尿，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有时还要承受患者的冷嘲热讽甚至无理谩骂……奶奶的爱教会了我理解，教会了我宽容，教会了我承受……对患者，始终报以灿烂的微笑，温柔的话语，细心地照料，亲切地关怀。

      光阴荏苒，一晃我已在护理岗位度过了二十个春秋，从一名护士成长为护士长。回顾所来径，苍苍横翠微。滴滴汗水中，我谨记治病救人的天职，满目星辉里，我只把患者的康复期盼……

      夜幕无边无际地伸展开来，那颗星星愈发明亮璀璨，是奶奶笑得更幸福了吗？我心释然。

2011.4.27

（注：王淑兰现任徐州市中医院体检中心主任，2011.7.29）